南渡江桥的前世今生

李悟珍

公元1704年,当梁溪人氏、戏曲家顾彩在土司王田舜年为他安排的随从的陪伴下于三月初二已刻抵达南渡江时,因天大雨,他“江岸一望,汪洋乱石,出没如龟鼋,其底莫测深浅。”随侍的土人告诉他,此江名“难渡江”。毕竟是文人墨客,面对难渡的江,还嫌名不好听,帮改了个雅名“兰涛”。名是雅了,江却差点“不可渡也!”因土人“编竹木为桥”,“桥凡十余节”,“偃卧水面,旁施扶拦”,“踏一节,余皆俱动,一人过讫,后者乃登”,“人多则莫支矣”。当他在随侍的土人的帮助下“侧足而行,惴惴恐堕”中好不容易才过了江,土人告之“再过一刻,水没桥面,则必从西山纡道”了。

时光倏忽,转眼即过30年了,当历史前行到1734年,顾氏见着的兴盛势强的容美土司在中央王朝的武力威逼下改天换地了,司主自缢,家眷去园离乡。正是“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楚蜀诸土司惟容美最为富强”的容美土司就这样凄然的落幕了。难渡江仍然叫难渡江,“兰涛”雅名留在顾彩的《容美纪游》里。仍然难渡的江设了官渡,这是归流后朝庭为新辟的鹤峰州挑选的第一任知州毛公峻德的善政,有官管摆渡行舟了,总比踩踏偃卧水面的竹木桥要安全有保障多了。官渡设,人烟渐多。但逢淫雨霏霏,江水猛涨,渡舟仍难,过往行旅只能留滞两岸待雨歇水消,便有了客栈,做起了生意。某天一诗客至此,恰遇江涨水哮,滞留江边,徘徊复踯躅,留下了“两岸客栈生意隆,四山千嶂湿云低,欲济有舟行不得,叹息望到夕阳西”的心境。

这样的渡一摆就是二百多年。直到1963年,一座长68米,净跨33米的石拱桥横跨江上。从此,叫了干百年的难渡江终于不再难渡,慢慢地名也演变成了南渡江,虽不如“兰涛”雅致,却也少了“难渡江”透出的那一丝丝凝化不去愁苦。

石拱桥是解放后县内动工兴建的第三座石拱桥,开创了本县大跨度石拱桥建造的先例,从1959年11月动工,到1963年5月峻工,花了三年多时间。交通人回忆说,这桥虽是县内大跨度的,当时技术人员和建设经验缺乏,但施工人员发挥了最大智慧和用心,桥成不仅质量过硬,还为全县培训出一批建造石拱桥的技术人才。南渡江是县城通往关外的必经之路,因此修建此桥深得民心。据说修桥期间,常常吸引很多当地人观看。当年修此桥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渡难关,国家实施“八字方针”,很多上马在建的工程被停了下来,南渡江大桥即在停建之列。饱尝交通不便的苦楚,县里决定继续建设,桥已不在国家建设计划内,这就意味着继续便没有钱,县里违背国家财金纪律截留部分国家资金用来搞建设,为此受到处分。这段历史也深深地反映了当时县内人们上上下下热切希望尽快解决县内交通特别困难的急迫心情。南渡江大桥建成后,人们极为珍视,直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派驻有专人值守。

让难渡江畏途变通途的南渡江石拱桥自1963年峻工,转眼已近花甲,虽苍老了容颜,却仍然安稳坚固,只因即将建成的水电工程江坪河电站蓄水发电,处在淹没区的桥即将完成它的使命,将永远消失在碧波下了。2015年5月,在它的头顶夹岸对峙的两山山腰间,一座大桥开工了,那是一座比它宏大得多的桥。国力强盛,技术先进的今天,只用了两年多,一座采用平衡重转体施工技术的上承式钢筋混凝土等截面箱型拱桥于2017年9月23日上午10点开始实现桥梁转体合龙,桥净跨190米,总长272.26米,高163米,是我国目前净跨最长的特大桥。

当我从1963年的桥上通过时,仰望半山腰2017年的桥在工人们调度指挥下,以我们看不见的听说每分钟0.5米左右的速度向对岸缓缓移动,象美女精心画出的两道细眉,一道弯在山腰,一道横在谷间,很美妙。1963年的桥旁,过往行人暂停,遥望,时空变幻,我仿佛望见那年桥建之时,两岸人们热情往观的热闹景象。夹在人群中,仰望2017年桥转体,回眸1963年的桥,心底想着南渡江的前世和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