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铃儿,出生在高高的月牙岭上。冬月的女孩,由于当时踏生人(第一个知道小孩出生的人)怀抱着一个小孩正玩耍着一串小铃铛,母亲就叫她冬铃儿。
冬铃儿上有三个哥哥,她从小跟着一群男孩子上树打板栗、采春芽,下湾打猪草,跑到很远的大溪河里用野核桃树叶捞鱼,捉蜯蜯,一双手在整个夏天都是乌区嘛黑的。捉起蛇来比男孩子还勇敢 ,上小学时就捉一条三斤多重的大王蛇,蛇的力很大,她降不住,蛇欲缠住她的身体,她只好大呼救兵,几个哥哥闻声赶到才降服了大蛇,这条蛇卖了120元,自己得90,给几个哥哥一人分了10元,可高兴呢。她不怕蛇见了就捉,分不清有毒和无毒的,有一次,她还捉了一条红斑毒蛇拿去卖,快把买主吓死,后来又听大人们说政府下了禁令,不准捕蛇,她才渐渐习惯走路不再窥视草丛。
大人常常骂她: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安静不得一哈儿,她不气也不哭还吐个舌头扮个鬼脸,一家人都拿她没办法,唯一使她伤心的就是有人跟她争吃洋芋(土豆)。那时生活很艰苦,家里有包谷饭吃就是“发财”,炕腊的包谷吃起来真不是个滋味。而“金苹果”洋芋就不一样了,先将煮熟后的洋芋在锅里慢火炕干水气,再放盐沿锅边淋上一旋菜籽油继续慢火烘炕,好几里路远就有一股让你神魂颠倒的香味扑鼻而来,吃在嘴里酥酥软软香面面的,多少回兄妹几个吃的砸碗打架,结果一个二个全被当过铁匠的父亲拍了几蔑片,母亲心里最疼冬铃儿,就悄悄哄她:长大哒个人宽些种一块。
她不仅喜欢吃洋芋,而且爱看刚出土的嫩芽,胖胖的茎顶着圆圆的叶,然后发蔸长高了,圆叶慢慢的变成好看的♡型,开着漂亮的紫色花,再等上些日子,就会结出青青的滚圆的纽扣大小的果实,象一串串小铃铛,象自己的名字。听说生产队里曾经有一个住队工作同志叫黄诚,很有学问,说起谜语也与众不同,硬是把洋芋说成一首打油诗:身穿青衣头顶花 站在五谷坐天下 冬眠春发夏长大 端午时节娶回家……月牙岭上没有几个文化人,但谁都能原版记下这个谜语。冬铃儿更加崇敬洋芋是五谷里的主角儿,怪不得好吃!也记住了母亲的话长大后宽些种一块。
能歌善舞的冬铃儿由于生在偏远的高山,上学一下一上往返的路程七八公里,什么爱好呀还算优良的成绩呀最终被她一齐抛到山路上了,回家和大人一道发展包谷加洋芋。
十九岁的她嫁了一个同样爱吃洋芋的儿时伙伴,仍然生活在高高的山上。因为共同爱好吃洋芋,熟田不多要种包谷,他们还苦战半个月在屋后的山坡上开了几亩荒山,种了一坡的洋芋。精心除草、施肥,还刚刚长果,野猪成群结队跑来帮忙了,面对强大的敌人,铃儿夫妇束手无策。第二年再不敢种洋芋换种一块四季豆,野猪不吃,四季豆卖了好价钱换成了大米,房前屋后种的全是洋芋。洋芋高产了也变不成钱,除了自己吃就是养猪,山下的人说,含硒的土质种的洋芋猪吃了太可惜,冬铃儿更是笑声如铃:那不是正好吗?猪吃了含硒洋芋就变成含硒猪肉,而我们吃了猪肉就变成含硒人才啦!
在月牙岭冬铃儿夫妇可是出了名勤爬苦做的劳动者,却只混得个一日三餐有肉有饭。只因交通不便,蔬菜农产品难以运下山是小事,冬铃儿不愿让两个小孩也走自己的老路辍学,几年来苦攒了点钱就在山下买了屋场修了新房子,孩子上学方便,自己上街卖菜也方便。但冬铃儿又陷入无际的苦恼,住在山下是很方便,房前屋后的几分地都种成了百花园,没有成片的地种洋芋可怎么办啊,一家人宁可吃饭无酒无肉也不能缺了洋芋呀!在饭桌上即是没有炕洋芋做主食,也少不了炸盘干洋芋片片,或腊猪蹄里炖洋芋坨坨,或炒洋芋丝,或切厚片片打汤下青菜……总之,“无洋芋作伴,不想吃饭”。
就为这份洋芋情结,冬铃儿向人讨了两亩荒地深耕细作,年年挖了洋芋就栽一季迟红薯。家里还添置了打粉机,夏天打洋芋粉,秋天打苕粉。邻居夸她心灵手巧,洋芋都能做出满汉全席。春秋几度,几度春秋,冬铃儿那张好看的娃娃脸也留下了岁月的风景,她常常告械自己要“知足常乐”!有家、有房、有爱、孩子也不负重望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但她心里某个角落还是纳闷,在山下住着自己的新房子过着城里人过的日子就过得那么别扭,甚至越来越怀念在月牙岭上的那些朝朝暮暮……吃的是洋芋果,烤的是柴柴火……
一天“轰隆隆,轰隆隆”大小挖土机从她家门前开过,象阵阵春雷划破长空。盼星星盼月亮,只望月牙岭修一条公里,终于实现了梦想,岭上抛荒的几十亩良田又有了大作为了,含硒的泥土种出的庄稼可是纯天然零污染哦!冬铃儿夫妇这天破天荒用大碗倒满本土的包谷酒,开怀畅饮:我们又可回月牙岭开荒种洋芋了!此时的冬铃儿醉意甜甜,笑靥如花。
作者简介:杜雪平,女,土家族,湖北鹤峰县容美镇人。中共党员,恩施州作协会员、诗学会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