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两河口是鹤峰山城居民消暑休闲的最好去处。
两河口在城的上游,不过8公里。夏日午后,呼朋引伴从山城出发,过中村、长岭、晒日坪,便是刀削斧劈般的雕岩。雕岩,几道山涧从岩顶飞泻而下,极像从白云深处飘忽下来的道道纱帘,若赶上阵雨天气,山水呼啸,道道气势磅礴的瀑布卷起连绵不绝的轰响,整座谷中,珠溅花飞,雾气氤氲,尤其利于消暑。
雕岩不过三两公里,乘车前往,也就几眨眼功夫,便到了尽头。尽头,就是两河口。这里,有一座憨厚的石拱桥、三五幢飞檐翘角的吊脚楼、几排顺着公路盎然生机的绿树红花……不过,这些都无法拴住心痒痒的男女老少,他们的目的,是两河口清澈见底的天然泳池。
桥下,欢声笑语早已弥漫开来。
结实的后生纵身一跃,一道漂亮的弧线,几簇轻溅的水花,一声轻脆的“扑通”……水中,便多了一条左摇右摆的“人鱼”。那边,年近六旬的老汉舒臂、分水,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忽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晒得黝黑的孩子最是调皮,他们像河里的小土鱼儿,追着赶着钻入水中,又在不远处露出个水淋淋的小脑袋。
浅处,白的、黑的、红的、黄的、绿的……各色小石子在波光潋潋的水面上悠闲地荡漾着。略有些羞涩的姑娘们不敢下水,她们把漂亮的长裙拖在水面,你浇我一把水,我洒你两把砂,惊得寸许的土鱼儿四下逃散,划过一道道荡漾的黑影……剩下的,除了清凉,还是清凉。
闹上阵子,有人甩着手臂上的水珠子上岸。
河床上没有细软的沙子,不过,零乱凸出的砾石倒个个光滑圆润。三五个肩搭毛巾的中年男人散乱地坐着,悠闲地卷着烟。滚着水珠子的小男孩光着脚丫,搜着探出石头缝的花儿草儿,或是扯下岸边一小叶芭蕉,卷成喇叭,鼓起腮帮子吹着自己也听不懂的山乡野调。
不经意间,淡淡的烤肉香悄悄飘来。寻香望去,对面岸上,几家张扬烧烤的“酒旗”在风中飘扬。得益于密集的人流,好几位大嫂丢掉磨得光溜的锄头,一把太阳伞几张小木桌,既放松了城里人一身的劳顿,也涨鼓了自己手绣的荷包。数着红艳艳的收成,那绽开的笑脸写满了对两河口的感激。
太阳,轻快地蹦跳。时尚的漂亮女孩儿,稳重的中年汉子,骑着摩托车的后生,举着气球欢叫的孩童……狭窄了宽敞的两河口,失望的泳者只得继续前行,到上游白水中段一个叫什么大沙坪的地方或是一个古龙桥的地方,享受一方的清凉。他们说,大沙坪、古龙桥也不错,就是少了两河口那说不出的味。
两河口的人越聚越多,几位老者没有再泳上一把的意思,他们坐到那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就着凉爽的河风,望着雕岩对岸的万全洞,天南地北地瞎扯。
“我看哪,‘万全洞’并不万全,田旻如还不是在万全洞投缳自尽,几百年的土司王朝戛然而止?”“田旻如在屏山集结重兵数千,万全洞贮足了武器弹药和粮草,以容美土兵的战斗力,以屏山的‘一夫当关’,应该是守得住的吧?”“土司的覆灭,是必然的,守得住精兵强将,又怎么拗得过历史的车轮?”“嗯,说当年南明王朝的首辅文安之,好像就是长期住在屏山的,并没躲在洞里?”
“两河口那场迷魂阵,才叫过瘾。”万全洞的事情还没扯清楚,已经有人转移了兴趣,“贺龙收编神兵,陈宗瑜父子的‘铁壳大队’所向披靡,真的是痛快。”“说‘铁壳大队’的士兵人人赤膊,头缠红巾,手持大刀,那一冲锋,简直就是一团平地卷起来的红云,一般人,吓都吓傻了。”
“其实城里人原来并不上两河口的,他们就在溇水大桥下面,钓鱼的也多。”“水脏了,都往上游赶。”“这两年,修亲水走廊,治污水,环境是好了不少,不过……”“我说啊,一切天灾都是人祸。”
乌七八糟的乱扯吸引了上岸的男男女女,他们好奇地凑拢来,伸长脖子。
悠哉悠哉,橘黄的太阳悄悄倚近山梁。明天还得上班的城里人恋恋不舍返回,劳累了一天的村民裸着膀子走到两河口,清澈见底的河水中依然水花一片,欢声一片。
皎洁的月光慢慢漾开,两河口安静下来。岸边的青山、绿树、红花、黑岩壁,还有那些飘忽的故事,都快乐地跳进熟悉的两河口,用它们的方式轻呤只有它们才听得懂的泳调。
夜,深了,月亮滑进梦乡,古老的两河口铺开心笺,第二天的泳调在潋滟的波面酝酿……
恩施日报 陈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