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斌
记得在2000年的时候,我在观天溪中学教语文。一天,我的同事田敏拿着一个作文本找到我,说,这个学生的一篇作文的主人公写的是你。
这个学生叫李敏桃,作文的题目是《七彩的削笔刀》,文章内容主要写的是她在黑湾小学读一年级时的老师。看到这篇文章,我的思绪一下又回到了1990年那个火热的年代。
我读师范是个偶然,但我小时候的理想却是当教师。后来,教师成了我的职业,教书成了我的爱好。
记得我读师范时,语文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老师梦》,我从小学一年级的老师写起,写了启蒙老师的慈祥与耐心,写了三年级老师的愚蠢与懒惰,写了五年级老师的严肃与神秘,写了初中生物老师的博学,语文老师的古怪,数学老师的严厉,物理老师的多情,英语老师的多疑。我在文章最后写道:正是由于这些富有个性的老师给我指明了方向,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受学生喜欢爱戴的老师的,我对我将来要走上讲台充满期待。
也许是我的文章的真情打动了老师,也许是宣传的需要,老师把我的这篇文章在班上当范文念了,然后还贴在了学校的橱窗中。
终于,我走上了讲台,但很快,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将我曾经的梦想击得粉碎。我工作的第一所学校叫狗儿桥小学,这是一个很偏远的村小,教师少学生多,我教六年级语文,还担任二四年级复式班班主任,每天疲于奔命,教学上乏善可陈。不过我那时搞的复式班的教案设计得到教研室老师的高度评价,据说还在全县进行了推广,至于推广效果我就不得而知,因为全县这样的复式班估计也不多。在狗儿桥期间,我还参加了全县小学语文优质课比赛,那时刚毕业不久,没人指导,又没经验,所以表现平平。不过在总结会上,教研室的点评老师专门提到我,说我的普通话标准,有亲和力,代表了鹤峰教育界年轻一代的希望云云。我貌似受到了很大鼓舞。
两年后,我被调到鹤峰的屋脊黑湾,这里的小学因后来出了个最美乡村女教师变得全国有名,但那时却是个极偏远、高寒、闭塞的地方。自毕业后,连续代了三届六年级毕业班,太累了,加之又在搞自考,于是坚辞了第四届而代了一年级班主任。
那时没学前班,一年级启蒙,37个孩子,六七八岁的孩子都有。第一次进教室,一双双怯生生的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你,没有吵闹,也不需要用教鞭使劲敲打课桌,但一天下来,比教六年级还累。那时的黑湾,经济条件还很差,全班没一个孩子有削笔刀,每到下课,学生们就往学校食堂跑,用菜刀削铅笔。食堂大师傅唐叔是一个有趣又爱恶作剧的人,他常常吓唬那些孩子取乐,搞得好多孩子们都不敢去了。加之的确不安全,于是,我在一次下城后,买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削笔刀,用一根线串起来,挂在教室前面。每到下课,孩子们便争先恐后涌到教室前,叽叽喳喳,如一群快活的小麻雀。
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李敏桃在文中写道:我们很幸运,我们启蒙时就来了两个年轻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她们就像我们的哥哥姐姐一样,她们还教我们唱歌跳舞画画。可惜,一年后,他们都走了,剩下的只有挂在教室前的那一串七彩的削笔刀。
工作后,我拼命打拼,四处奔波,从来没有想过,一次正常的工作调动会给孩子们带来遗憾甚至伤害。李敏桃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遗憾。二十多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差距越来越小,我想,这种差距终将会消失。
我睡觉很少做梦,但昨晚我却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正在一间设施齐全的教室里,给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孩子们讲课,多功能黑板旁,挂着的,是一串七彩的削笔刀。